何琴英丨百年华诞时 中老情愈妍

         6月29日一早，赵纯清老师微信发给我了一张他挂满军功章的照片和一篇名为《永远跟党走》的千字文。

         一下想起七年前，赵老师在绵阳约我一聚的情景。聚会上，我知道赵老师出生绵阳，是全国著名学府电子科大的退休老师，年轻时当过兵，服役期间曾派到老挝执行公务。席间他赠我两本《寮国征战记》，说是一本给我，一本托我转赠中国驻老挝大使馆。寮国就是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是海外华人对老挝的称谓。 

赵纯清老师 

         赵老师介绍，《寮国征战记》是纪实性回忆录，是他根据自己抗美援老期间的日记整理而成。

         那时我即将离开祖国赴老挝国立大学中文系任教。我非常惊讶，原来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年青的新中国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抗美援老历史。

         那时候，老挝人民为了捍卫民族独立、反抗外来侵略，正在进行一场英勇顽强的战争。中国为老挝人民提供军事和物资援助，并帮助修建公路。因为修建是在战时进行，应老方要求，中方派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确保修建顺利。在那些血与火的日子里，中老人民并肩战斗，用生命和鲜血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同志情谊。也是那场战争，赵老师失去了200多名亲爱的战友，他们至今长眠在占巴花盛开的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

         赵老师说，写这本书就是为了纪念牺牲的战友，就是为了告诉后人中老人民命运与共、生死相依的光荣历史。

         到了老挝，登上万象凯旋门，看着贯通老挝全境的老挝唯一的一条13号公路，想起那时终年炎热、毒蛇瘟疫肆虐的异域，那些出征的将士经历了何等的艰难和痛苦？他们又是以怎样的意志坚守十年直到和老挝人民一起赢得最后的胜利？

         我记得，在万象，一月的湄公河边，一个大风劲吹的傍晚，我把书交给了大使馆的同志。

        那天在场的还有老挝中国文化中心的一位美女主任。我俩坐在大风中，头发被吹得乱飞。我穿着一条薄裙，浑身有些发冷。看着弯月一样流去的湄公河，看着和万象隔河相忘的泰国田畴、房舍，看着身边旌旗一样招展的装饰布，我们谁也没有离开风口的意思。

         大使馆的同志还没来，我们就坐在小店铺的二楼等他。登高虽风寒，却能俯瞰望远。他不管从河边哪条路来，风口处一望即知。

         “何老师，你确定要回国了吗？”我们随意地聊起天。

         “是的。”

         “真舍不得你走。”

         “我也不舍。可这事我无法决定。”

         “知道自己要走了，你是什么感觉呢？”

         “战斗结束了，紧绷的弦可以松下来了。”我笑着脱口而出。那时候，我真的太累了，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的回答是自己的真实感受，而赵老师在《寮国征战记》里记录的日子，更是一场真真切切、艰苦卓绝的生死搏斗。

         大使馆的同志来了。我们从露台移进了室内。室内暗，天未黑，夜灯已开。我把书郑重交了出去，就像看着一颗颗红星从澜沧江奔涌、汇集而来，闪烁在和澜沧江一脉相承的湄公河畔。我特意请大使馆的同志拿着书照了张相，感觉就如同给那些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的英雄找到了归宿、找到了温暖。

当时光收下了星星一样闪烁的汗与泪、乐与苦，它必回馈岁月以不曾预约的芬芳。

         2020年12月4日，赵纯清老师收到了老挝国家老兵委主席松蓬.乔弥塞将军给他颁发的证书和纪念章，他的名字也永远记录在老挝老兵委的史册上。 

         2021年4月7日，赵纯清老师收到了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领导对《寮国征战记》一书及援外官兵们的高度评价，并获赠七言诗一首：

遥想川北好儿郎，

披甲仗剑走异邦。

风餐宿露承酷热，

蛇噬虫叮显刚强。

身有金睛千里测，

剑穿恶鸟长空亡。

流血牺牲寻常事，

赤诚一片付与党。

         我想起了2016年9月29日，作为中国公派教师代表，我跟随中国驻老挝大使馆一行去川圹省中国烈士陵园祭拜。川圹位于老挝东北部，境内多为山地、高原。汽车在崎岖、险峻的山路上一路颠簸，我们对把生命留在这片土地上的英雄更加怀念。为了确保车队安全，川圹省在各要道处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车到省会丰沙湾时已是黄昏，川圹省党政主要领导热情宴请中国大使馆一行。晚宴上，宾主双方忆过去、说当下、展未来，举箸把盏、握手言欢，两国人民的深情厚谊如春风拂面。在省会丰沙湾附近山上休息一晚后，我们第二天一早出发抵达川圹烈士陵园。陵园安静地坐落在康开镇一个小山顶，四周美丽、肃穆，白色的纪念碑直指云天。我们虔诚致礼时，头顶突然飞来一群鸟儿盘旋低徊，仿佛烈士英灵自天而来。“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一瞬间，眼泪盈满我的眼眶。

         “远亲不如近邻。”中老两国好邻居、好朋友、好同志、好伙伴的“四好”关系，并非文字的简单罗列，而是在岁月长河里，山水相依、文化同源的生命诠释，是两国人民心心相印、相扶相助、休戚与共的历史画卷。

         我想起了在老挝的点点滴滴。元旦节的菜市场上，不认识的老挝夫妇送了我四条野生鱼。走过尘土飞扬的土路去上课，一辆摩托车突然停在我身旁，一位陌生、温柔的老挝妇女示意我上车，到了校园，除了留给我的一个蓝色背影，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我生病了，中文系全体老挝老师陪我去诊治，有位女老师甚至还抱上自己路都走不稳的孩子。那一下午整整跑了四家医院，直到万象完全被夜幕笼罩。我过生日，学生在我宿舍地板上弄了三个火锅，从中午开始，一拨一拨，一直到晚上10点过才结束。当我已准备休息的时候，又有毕业的学生带着家人、拿着生日蛋糕敲开了我的门。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失声大哭。过春节了，除夕那天，老挝国立大学语言学院全体领导率领中文系全体老师，在我住的旧别墅宿舍，和中国公派教师共度佳节。那一天，还是火锅，他们送了几箱老挝啤酒，我则拿出提前买好的1573，让老挝同事们第一次品尝到了国窖川酒的醇与美。喝酒、唱歌、跳舞，那是多么难忘的异国除夕佳节啊……桩桩件件的记忆，都是家人般的情意和美好。

         2018年我回国了，带着别情依依，带着老挝国立大学和老挝国立大学语言学院给我的两个荣誉证书。后来，又收到孔子学院总部颁发的“中国公派教师荣誉证”。回国差不多快一年了，朋友寄来老挝国立大学2019年的台历，台历上，我2018年的离任典礼照片赫然在列。在老挝两年，李克强总理、习近平主席先后到访老挝，我有幸均被接见、合影，珍贵的照片不仅被珍藏在相框里，更被珍藏在心间。从未接受过采访的我，被央视采访，新闻在央视4套、13套节目中播出。

和赵纯清老师一样，在老挝的日子里，我们都不是一个人，都有各自的“队友”或“战友”。我们深深怀念那段刻在生命中的“战友情”，深深怀念和老挝人民并肩工作、战斗的日子。

         人生本就是一次远行或出征。走进老挝那片神秘的土地，我们便站上了新的人生舞台、走进了新的历史时空。生命的尊严、无愧今生的骄傲和荣誉，是对我们拳拳赤子深情的回馈。而这一切，无不是在英明、伟大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为天下大同、为万世太平、为构建世界命运共同体而努力奋斗的“道”的求索。

2019年，中老两国已结成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中老友谊新篇章已经全面开启。如果说寮国征战时中国援建的13号公路曾为老挝人民抗击侵略、勇敢站起来起到了重要作用，那么同样是中国人民援建、疫情期间通车的万万高速路和今年年底即将开通的中老铁路，必将助力善良、智慧的老挝人民富起来、强起来。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的大喜之年，也是中老建交60周年和老中两国元首共同开启的老中友好年。回首来路、遥看明天，百年华诞时、中老情愈妍。

  来源：人民日报文创客户端四川频道

  （作者简介：何琴英，绵阳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绵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绵阳市青少年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四川省写作协会理事、四川省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研究会理事，曾公派至老挝国立大学语言学院中文系任教两年。）